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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徽因與青州|融入自然忘卻自己

來源:濰坊晚報 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1-08-18 14:17:27


林徽因考察途中


林徽因

  行走在鄉(xiāng)間,在和自然的對話里,林徽因完全忘記了自己,古城就有這樣的魅力。“天底下的煩惱,連我的攏總,像已交給誰去……”林徽因追求藝術(shù)之美,作品也不乏唯美主義的表現(xiàn)。

  詩中描寫山風(fēng)或為益都鄉(xiāng)間

  我卷起一個包袱走,過了一個山坡子松,又走過了一個小廟門。在早晨最早的一陣風(fēng)中。我心里沒有埋怨,人或是神;天底下的煩惱,連我的攏總,像已交給誰去……

  林徽因的這首寫于“暑中在山東鄉(xiāng)間步行”的詩,標(biāo)題是《旅途中》。這陣風(fēng),就是益都的山風(fēng)吧。因為在給梁思莊的信里,林徽因也說過:“晚間到時山風(fēng)吹過,好像滿有希望,結(jié)果是一無所得。”

  林徽因,無意間在唱和一位作家在1920年一個夜晚的一次吟詠。

  顧隨在夜間12點左右,登在古城西門上,在流水聲和明月光里。那里沒有雞叫,也沒有狗咬,西南方那些山,好像是睡在月光里。“天上牛乳一般的月光,城下琴瑟一般的流水,中間的我,聽水看月,我的肉體和精神都溶解在月光水聲里。”“月里水里都有我么?我不知道。”他在水月里找自己,漸漸地不見了流水、不見了月光、忘記了自己。

  而林徽因在山風(fēng)里找尋自己,在早晨最早的一陣風(fēng)中,“連我的攏總,像已交給誰去。”

  在和自然的對話里,融掉了自己,忘記了我,古城就有這樣的魅力。

  林徽因的作品,不乏唯美主義的表現(xiàn)。她喜歡蕭乾的小說《蠶》,請蕭乾來家喝茶。談起蕭乾的小說,林徽因覺得蕭乾小說中的語言和色彩有著唯美主義的味道,喜歡他的描寫方式,甚至能大段地背誦出《蠶》的段落。她有著鮮明的自我的文學(xué)審美情趣,也毫不掩飾。她出口成文:“讀你的小說,讓我想到,藝術(shù)不僅要從生活得到靈性,得到思想和感情的深度,得到靈魂的騷動或平靜,而且能在藝術(shù)的線條和色彩上形成它自身。藝術(shù)本身的完美在它的內(nèi)部,而不在外部。”她講藝術(shù),卻分明是嚴(yán)謹(jǐn)?shù)臄⑹?、完整的邏輯。時而,她的言語仿若詩文:“它是一面紗幕,而不是一面鏡子,它有任何森林都不知道的鮮花,有任何天空不擁有的飛鳥,當(dāng)然也會有任何桑樹上沒有的蠶。”這一席話,就讓人入神了,這是她的文學(xué)素養(yǎng)。

  這樣一個美好的下午,小屋里彌漫著茶香,興奮得微微出汗的林徽因聲調(diào)不高地說著,卻是行云流水。大家聽得入了迷,甚至忘了去端起茶杯,只聽著那語調(diào)、觀著那表情,就身心滿足了一般。“你那篇小說,最成功的是調(diào)動了藝術(shù)感覺……那長長的身子就越變越透明,透明得就像一個鋼琴家的手指……精彩極了!感覺是什么?感覺就是藝術(shù)家的觸角……在感覺過程中,甚至色彩感比正誤感更重要。”此時,小屋是寂靜的,除了講述人。此時,小屋里又是喧鬧的,喝彩和鼓掌在心思里澎湃著,只是舍不得發(fā)出聲來。太多的時候,人們習(xí)慣了這樣,她講,人們聽。

  追求藝術(shù)之美關(guān)注底層人物

  有時候,梁家的客廳里也會爆發(fā)一場激烈的辯論。就一首詩,兩個人的唇槍舌劍同樣精彩。梁宗岱為一首詩爭辯著:“詩人在作品中所注重的,是感性與理性、變化與永恒、肉體與靈魂、生存與死亡沖突的哲理,這才是美的真諦!”林徽因不以為然:“恰恰是你錯了!我們爭論的不是后期象征主義的藝術(shù)特點,而是這一首詩。道義的一些格言、真理的一些教訓(xùn),都不可被介紹到詩里。真正的詩人,要經(jīng)常設(shè)法沖淡它們,使它們服從于詩的氣氛和詩的真正要素——美。”她是這樣在乎,在乎美,在乎藝術(shù)里的完美,不僅僅是詩歌,還有文學(xué)、建筑和生活的種種。

  林徽因在文學(xué)的攀援里,從來不失一個從美學(xué)出發(fā)的建筑學(xué)家的氣韻。如果親臨一個施工現(xiàn)場,她定然會運(yùn)籌木構(gòu)件和磚瓦,去精心地堆砌她理想中的佛塔、鐘樓、屋宇。如同她苦思著人民英雄紀(jì)念碑的設(shè)計,以至于夜不能寐,在床榻上會靈感突現(xiàn),一下子爬起來,挑燈繪制出最為貼切的紀(jì)念碑的表達(dá)語言和形式。而她的文字里,是充滿了營造之美的、古典主義的理性和典雅,象征主義的含蓄和隱秘,浪漫主義的明朗和熱情,在她的詩文里流淌著,在她的小說里彌散著,讓讀者們?yōu)橹磷怼?/p>

  “天是昨夜雨洗過的,山崗,照著太陽又留一片影;羊跟著放羊的轉(zhuǎn)進(jìn)村莊,一大棵樹蔭下罩著井,又像是心!”林徽因?qū)懹?936年夏天的這首詩,多么酷似益都鄉(xiāng)間的場景。

  林徽因的文字里面,充滿了對于底層人物的關(guān)切。李家的丫頭梅真,是林徽因的劇作《梅真同他們》的主角,在思想啟蒙的洪流里,活潑聰慧的梅真人生際遇坎坷,歷經(jīng)了情感和愛的悲劇。林徽因的寫作是感性的,她喜歡梅真如同身邊的一個朋友,她聰慧活潑,敢于追求。她寫作的理性是承認(rèn)社會的強(qiáng)大存在,別人的施舍、自己的苦斗,都無法改變命運(yùn)。

  梅真的困境和苦惱,無一不可以落到林徽因的身上。費(fèi)慰梅看得到,林徽因真實的樣子,是在家里的千般無奈。她寫作、繪圖、愿意全身心地陷落于喜愛的事情里??墒?一會兒,母親來找了,一會兒是孩子哭鬧了,一會兒是柴米油鹽的瑣事。她可以坦然地放下自己心儀的一切,先去扶起要倒的油瓶,接住要掉落的瓦片。哪個緊要,再清楚不過了。

  所思所想所感賦予小說人物

  每個人的身份,都是身不由己的,太多的尷尬。李太太喜歡梅真,心疼梅真,讓她參加女兒們的舞會,是客人的身份,而不是丫頭的身份。這讓林徽因想起來,自己對于徐志摩的要求,必須和妻子陸小曼離婚,自己不可以將就。就算徐志摩離婚了,身世不凡的林家仍然是不依不饒的,離了再婚,林家也是被輕慢的。身份啊,身世,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安排。新派的林徽因,生在了舊派的家庭,她也只是一個“梅真”罷了!進(jìn)一步說,她自己真的會答應(yīng)嗎?她也從不將就。看著身邊這個為了自己學(xué)了建筑的梁思成,她釋然了。

  比“梅真”更接近于林徽因的,是她小說《繡繡》中的人物繡繡。

  漂亮乖巧的女孩繡繡生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。母親沒有文化,懦弱狹隘,父親又娶了新姨娘,生了好多小孩。繡繡每天都在父母的爭吵中度日、掙扎,沒有溫暖的親情,只能在矛盾和仇恨之間生存,后來因為疾病而死去。

  小說結(jié)尾處以繡繡的小朋友“我”的口吻寫道:“我對繡繡的父母真是恨透了……但是當(dāng)我咬著牙毒恨他們時,我偶然回頭看到我的小朋友就坐在那里,眼睛無可奈何地向著一面,無目的愣著,忽然使我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。我悟到此刻在我看去無疑問的兩個可憎可恨的人,卻是那溫柔和平繡繡的父母。我很明白即使繡繡此刻也有點恨他們,但是蒂結(jié)在繡繡溫婉的心底的,對這兩人到底仍是那不可思議的深愛!”《繡繡》雖然是虛構(gòu)的故事,但它正是少時林徽因的縮影。

  在益都的古街上,三三兩兩的小女孩笑著圍著她跑,她停下了腳步,張開了臂膀擁她們于懷中,憐愛地?fù)崤齻冮L長的發(fā)辮。

責(zé)任編輯:李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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