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思成和林徽因(前)的婚紗照

林徽因

　　林徽因山東之行共考察了11個縣,在益都,林徽因所到的地方最少,卻給她留下了最多的感觸和遺憾。林徽因和梁思成注定是為了建筑和美而生的。林徽因不遺余力地向世界傳達中國古建之美。祖國和故土早已經(jīng)融入她的肌體,成為無法抹去的烙印。

　　共考察山東11個縣奔波勞碌實地勘測

　　1936年夏,他們山東的考察路線是:東到歷城、章丘、臨淄、益都、濰縣,回濟后南下長清、泰安、滋陽、濟寧、鄒縣、滕縣計11個縣。

　　此行調(diào)查測繪的古建筑有:

　　歷城:神通寺四門塔、朗公塔,元、明墓塔30余座；千佛崖唐代造像、涌泉庵等；章丘:常道觀元代大殿,白云觀,清靜觀元代正殿,文廟金代大成殿,永青寺,民居等；臨淄:興國寺遺址,北魏佛像；益都:縣文廟；濰縣:縣文廟,石佛寺明代大殿；長清:靈巖寺千佛殿,辟支塔,慧崇塔及法定塔,宋、元、明歷代墓塔140余座；泰安:岱廟,泰山上道觀等多處；滋陽:興隆寺磚塔,靈應(yīng)廟大殿,泗水橋等；濟寧:鐵塔寺鐵塔,鐘樓；鄒縣:法興寺宋塔,亞圣廟；滕縣:龍泉寺明塔,興國寺遺址。

　　記住這11縣的古建筑名字吧,當某一天我們也造訪這些地點,會記起林徽因、梁思成曾經(jīng)在這里奔波勞碌,流連測繪,用建筑學家的眼睛,也用藝術(shù)家和作家詩人的眼睛。當我們偶爾駐足,也許踩到了林徽因踩過的一塊磚,撫摸到梁思成曾經(jīng)撫摸過的一棵樹。

　　在益都,林徽因所到的地方最少,卻給她留下了最多的感觸和遺憾。

　　1930-1945年15年間,他們對190個縣2738處古建筑進行了調(diào)查,很多古建筑通過他們的考察得到了全國以及國際的認識,從此加以保護。這里面,有幸就有益都。

　　當時,梁思成35歲,林徽因32歲。在這美好的年齡,他們和益都古城相逢了。

　　野外考察,沒有那么多的浪漫。比如去大同考察時,云岡坐落在離大同城十幾公里的郊外,交通不便,為了方便工作,他們決定住在附近。但是這里沒有旅館,不得不借住在一戶農(nóng)家的一間沒有門窗只剩下屋頂和四壁的廂房里。在山東的深山拜訪古寺,“每去一處都是汗流浹背的跋涉,走路工作的時候又總是早八至晚六最熱的時間里”。“整天被跳蚤咬得慌,坐在三等火車中又不好意思伸手在身上各處亂抓,結(jié)果渾身是包!”盡管艱苦如此,尋訪古建仍然是她最快樂的事情。

　　游歷西方建筑激發(fā)民族自覺

　　林徽因和梁思成注定是為了建筑和美而生的。他們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刻,婚紗輕輕搖動,如同一片月光。

　　林徽因有幸啊,她曾經(jīng)跟隨父親走遍了歐洲。瑰麗的旅途,讓她產(chǎn)生了學習建筑的夢想。西方的古典建筑,教堂、劇場、集市、園林、莊園、斗獸場,讓她眼前亮起來,這些要是在中國多好。而中國,也不是有自己的古典建筑嗎,徽州建筑、江南園林,哪一個不是美麗的存在呢?

　　1931年11月19日的晚上,一堂中國古典建筑美學的講座在協(xié)和小禮堂開講,林徽因成了主講人。她心心念念想要傳達的,傳達給駐華使節(jié)和專業(yè)人士的,是中國古建之美。她認為建筑是全世界的語言,建筑和人們可以對話。她今天要告知人們的,是中國建筑的風格,是這個民族的歷史,是中國的美的精神,是中國古建的文化內(nèi)涵。

　　流連歷史的人必然會鐘情建筑。林徽因告知人們,建筑文化會頑強地挽住歷史的精神氣質(zhì)和意蘊,建筑的空間組合、比例尺度、色彩和質(zhì)感、美的形態(tài),會透視出時代、社會、國家、民族的政治、哲學、宗教、倫理、民俗等意識形態(tài)的內(nèi)涵。

　　正是西方游歷,激發(fā)了林徽因的民族自覺,讓她說起中國的古建來如數(shù)家珍。林徽因曾經(jīng)細細端詳著哥特時期法國卡爾卡松城。那里尺度親切；封閉性強,城墻限定；高密度；街道曲折,富于變化；注重功能分區(qū)；中心感強,城市核心由教堂與市政廳等圍繞廣場構(gòu)成,主教堂塔樓成為視覺中心。

　　而目前,她說,北平城是依據(jù)《周禮》《考工記》營造的,規(guī)劃思想立足中軸、左右對稱、左祖右社、面朝后市。建筑布局講究整體、穩(wěn)定,令世人贊嘆。中國古建的文化倫理是封建統(tǒng)一,講求禮制,而其藝術(shù)特征就是雄健崇高。聽講人的眼里,此時掠過的是故宮的午門、北平城的中軸線,如此雄奇?zhèn)グ丁?/p>

　　解說中國古建傳播傳統(tǒng)之美

　　什么是“左祖右社”?什么是“九經(jīng)九緯”?林徽因平實的話語,汩汩流出,讓聽眾耳目一新,也頻頻點頭。

　　有使節(jié)提問:馬可·波羅來到中國的元大都,究竟是什么東西把他震撼了?林徽因心里一動,這就是她在歐洲時常想到的問題?？岛拥娜岵?圣保羅大教堂,如此動人心弦,卻讓她一次次想起祖國的大運河,想起蘇州河錢塘江,想起故宮和晉祠。西方的穹頂、東方的重檐,蘇格蘭莊園和山西民居,城堡和行宮,她常常無意識地比較,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樣。在不覺間,祖國和故土早已經(jīng)融入她的肌體,成為無法抹去的烙印。

　　所以,西方古典的建筑構(gòu)件,拱券、羅馬柱,中國古建的梁柱檁枋,就在林徽因的思想里堆疊著、纏繞著。巴洛克建筑、哥特式建筑、古羅馬建筑、浪漫主義建筑、洛可可風格、文藝復(fù)興建筑,呈現(xiàn)著西方的建筑風格。而皖派閩派京派蘇派晉派川派,皇城建筑與宗教建筑,這樣姹紫嫣紅的建筑樣式,在中國大地上,也散發(fā)出迥異的文化氣息。展開來講,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也罷,林徽因化繁為簡,講一講中國傳統(tǒng)建筑的共性特征吧!

　　林徽因申明中國傳統(tǒng)建筑,有明晰的理性精神,這理性就是“方正組圓”的建筑形態(tài)。“天人合一”“我以天地為棟宇”,如此的融合偕同,足以打動一個踏上這方土地的人。

　　梁思成說:“包豪斯倡導(dǎo)過,藝術(shù)不是一門專門的職業(yè),藝術(shù)家和工藝師之間,沒有區(qū)別。建筑、雕塑、繪畫三位一體,是環(huán)境藝術(shù)的統(tǒng)一,要和工藝結(jié)合。”林徽因是這段話的實踐者,她在藝術(shù)相關(guān)的各方面,有著豐厚的鑒賞力。雕塑,秦漢具備陽剛之美,唐代有完美和諧之感,特別是剛?cè)岵?吸納了南朝的細致華美。唐代藝術(shù)竟然具有了文藝復(fù)興的特質(zhì),這是林徽因?qū)τ诩o念碑裝飾雕刻的唐風的定位,她自己畫,視自己為匠人。

　　直到離開這個世界,她的墓碑上,是自己親手繪就的紀念碑須彌座上的飾雕刻樣:牡丹、荷花、菊花,靜靜地躺在棕櫚樹的花環(huán)里。

　　本期圖片為崔斌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