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
A+ A-

衙齋臥聽蕭蕭竹 疑是民間疾苦聲

來源:濰坊晚報 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1-12-15 11:18:41

  鄭板橋不僅是一位愛民的好官,他的為官用人之道也有過人之處。他推崇實事求是,不搞弄虛作假,從政做官多年,悟出了一些道理,最重要的包括以下幾點:一是少事寬政;二是敢干擔當;三是情系百姓。

  鄭板橋希望在“無為而治”的治理理念下,老百姓能春種秋收,過著安穩(wěn)和諧的生活,這正是板橋所追求的理想的治理境界。

  少事寬政,不給老百姓添麻煩

  民間流傳著不少鄭板橋怎樣選人用人的小故事,其中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:

  鄭板橋剛到范縣上任的時候,班頭師爺、三班六房的衙役都來獻殷勤,買賬討好。弄得鄭板橋一時分不清誰是阿諛奉承之徒,誰是真正老實可靠的人。后來他想出一個辦法。

  這一天,鄭板橋把衙門里的那些師爺胥吏叫到一起,說要給大家布置一個任務。大家問,是什么任務?鄭板橋說,縣衙內要栽花種草、美化環(huán)境,并且實行責任制。他給每個人分了十來粒花種子,各人找地方去種,看誰種得好,就說明誰勤快可靠。并且說一個月之后他要親自驗看種植的成果,于是大家領了種子紛紛去種。

  過了一個月,鄭板橋如期來驗看花苗。有種得好的胥吏,到鄭板橋面前評功擺好,匯報給縣太爺看自己種的花苗如何好;也有幾個人因為種的花苗出得不全,低頭不語;還有幾個胥吏哭喪著臉對鄭板橋說:大老爺,俺有罪,俺也種了,也天天澆水、除草,沒少費工夫,可就連一棵花苗也沒有種出來。

  鄭板橋笑著說:“好,沒種出來好啊!”大家一聽,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說:“怎么沒種出來的還好呢?”

  鄭板橋說:“我給你們的花種子都是炒熟了的,根本不會出苗。所以凡是種得好的,肯定是半路換了種子,只有弄虛作假才種得好。那些種子出不來的,就是用了我給的種子,實事求是,苗自然就種不出來。凡是種不出來的,留在本衙聽差,給本老爺辦事;凡種得好的幾位,心眼太活,本縣不敢用,你們另謀高就吧。”

  這雖然是一個民間傳說,但是也反映了鄭板橋為官期間,用人推崇實事求是、不弄虛作假的作風。

  鄭板橋知道,為官者一旦多事,不該管的亂管,必然會給那些衙役悍吏斂財生事制造借口。為官者不給當?shù)氐睦习傩仗砺闊?就是最好的管理。這恰恰是現(xiàn)代服務型政府的管理理念,所以,他寫了一首名叫《破屋》的詩,描寫的是他在范縣縣衙的情景:

  廨破墻仍缺,

  鄰雞喔喔來。

  庭花開扁豆,

  門子臥秋苔。

  詩的意思是,縣衙門的圍墻倒了一塊,所以鄰居家的雞能進來找食兒吃;院子里種的扁豆開著花,小衙役閑得沒事,在墻角下打盹兒……

  從這首詩可以看出,鄭板橋的衙門有點破敗,也有點冷清;但再也沒有衙役胥吏借著各種名堂,打著他的旗號到鄉(xiāng)下騷擾百姓了。這樣的官,百姓當然是歡迎的。

  還有一首叫《范縣呈姚太守》的詩,是這樣寫的:

  布襪青鞋為長吏,

  白榆文杏種春城。

  幾回大府來相問,

  隴上閑眠看耦耕。

  在鄭板橋這種無為而治的治理下,普通百姓春種秋收,過著安穩(wěn)和諧的生活,這正是板橋所追求的理想的治理境界。

  敢干擔當,帶頭認修濰縣城墻

  無為而治不等于無所作為。當勢態(tài)需要鄭板橋這位縣太爺救百姓于水火中的時候,鄭板橋敢于挺身而出,擔當責任。

  這在他由范縣調任濰縣后,濰縣百姓面臨水旱連綿的災情時,表現(xiàn)得尤為突出。

  《鄭燮傳》中記載:調濰縣,歲荒,人相食。燮開倉賑貸,或阻之,燮曰:此何時?俟輾轉申報,民無孑遺矣!有譴,我任之!發(fā)谷若干石,令民具領券借給,活萬余人。

  由于災荒連連,濰縣老百姓吃不上飯,鄭板橋要開倉放糧,救濟百姓。有人建議他按照程序上報,等批準后再放糧。鄭板橋說:都到什么時候了,等一級一級報上去,再批下來,老百姓都死光了!上面若怪罪下來,由我一人承擔!于是毅然開倉放糧,救活了萬余濰縣百姓。

  鄭板橋調濰縣的頭三年,濰縣連續(xù)鬧災,先是旱災,接著又是水災。災害連連的情況下,他一方面開倉賑濟,一方面平糴米糧,舍粥救人。同時修城代賑,招饑民赴工就食。

  他在《修城記》中說:本縣先為之倡,首修城工六十尺,計錢三百六十千,即付諸薦紳,不徒以紙上空名,取其好看。

  乾隆十一年,大雨把濰縣的城墻沖壞了一千四百二十五尺,又要救災,又要修城,鄭板橋思來想去,想到可以以工代賑,老百姓出力修城,政府管飯,這樣城也修好了,老百姓也渡過災荒去了。

  但是當時濰縣財政相當緊張,沒有錢;就是有錢,朝廷的錢也不是板橋想花就能花的。那怎么辦呢?有了上一次開倉賑濟的教訓,明知道給朝廷打報告撥款是遠水不解近渴,鄭板橋只能自己想辦法。

  好在濰縣地方土豪多、財主多。板橋把他們召集起來,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們說明白了:城墻倒了大家都不安全,不如把災民集合起來,修城的可以吃飯;但是,縣里沒有錢,朝廷又不給錢,唯一的辦法是,大家自動認捐。根據(jù)各家的財力,能認幾丈算幾丈,能認幾尺算幾尺??傊?一是要把城修好,二是要讓災民吃上飯,渡過災荒。

  濰縣財主們聽出點意思來了,有開明的,表示擁護;也有大眼瞪小眼,不想出錢的。鄭板橋早料到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局面,所以他自己首先認修了六十尺城墻。

  據(jù)工程結束后立的《濰縣修城記》碑記載,板橋這次認捐修城六十尺,計錢三百六十千,一千就是一千個銅錢,折合紋銀大約是五百兩,這相當于鄭板橋半年的工資。實際上有的學者認為,如果按購買力計算,這筆錢在當時是能買一所帶院子的宅子的。

  鄭板橋帶頭認捐,的確感動了不少人。資料記載,濰縣士紳共有二百四十五人認捐,一共捐銀八千七百八十六兩,還有糧食若干。這是一筆不小的工程款。鄭板橋當時就決定:修城所費錢物概不經手,完全公事公辦,不染指一分一毫銀子!

  修城工程從乾隆十三年(1748年)十月開工,到第二年三月完工,計修一千八百余尺。修好的城墻,表里完整,固若金湯。至今還有很多老濰縣人記得那高大堅固的城墻。

  情系百姓,雖為俗務所苦但覺得值得

  賑災期間,鄭板橋在給山東巡撫包括的一幅墨竹圖《濰縣署中畫竹,呈年伯包大中丞括》中,題寫了那首廣為傳誦的七言絕句:

  衙齋臥聽蕭蕭竹,

  疑是民間疾苦聲。

  些小吾曹州縣吏,

  一枝一葉總關情!

  寫這首詩的時候,正值濰縣大旱之后又遭受水災。陰雨連綿,竹聲蕭蕭,把濰縣百姓掛在心頭的鄭板橋徹夜難眠。所以他披衣而起,在給山東巡撫包括畫的一幅墨竹圖上,毅然題寫了這首詩,并將請賑放糧的報告同時報送給他。

  也許正是他的愛民情懷,打動了上司,使鄭板橋的請賑報告得到了批復。鄭板橋曾經寫過一首《君臣詩》,表達了他對官員的理解:

  君是天公辦事人,

  吾曹臣下二三臣;

  兢兢奉若穹蒼意,

  莫待雷霆始認真。

  在鄭板橋看來,那些替皇帝辦事的人,也就是替上天辦事,所以要特別細致,特別負責任,體現(xiàn)上天愛民的意志。不要等到上天和皇帝動了怒再來認真,到了那時可就晚了!

  據(jù)查有關史料,鄭板橋任范縣知縣的時候,當時衙門在編官員有八名,具體是:

  知縣一員,管一縣的行政、民政、稅務、司法等等;典史一員,掌管緝捕、稽查獄囚,在沒有縣丞、主簿的縣,這個職位還兼任這些職責;儒學教諭一員,主管教育;訓導一員;陰陽學訓術一員;醫(yī)學訓科一員,管醫(yī)務;僧會司僧會一員,管和尚寺院;道會司道會一員,管道士庵觀。

  由此看來,那時候一個縣政府機關,大致相當于今天一個縣里面的局的編制。不過,就算人口比較少的范縣,也有十萬人口。板橋自己說:小城荒邑,十萬編氓,所謂“一縣父母,無所不管”。

  后來有人把鄭板橋的判詞搜集起來,出了一本書叫《板橋判牘》。從《板橋判牘》中可以看出,他日常處理的大量案件都是男女婚嫁糾紛、偷盜斗毆案件、兒女繼承、家庭析產、債務糾紛、財產糾葛等等?,F(xiàn)在看來,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一些民事糾紛,有些還算不上案件,不過板橋都是要管的。

  比如其中一則《板橋判牘》,“判詞”中板橋寫到:郎氏因無嗣而嫁,又有母家主婚,便非茍合。明系不得分財禮,借詞瀆控。

  從判詞中可以看出來,一個姓郎的寡婦因為沒有孩子要改嫁,卻被主家以不讓她分財禮的理由來阻撓改嫁,并先告到鄭板橋這里。鄭板橋看了后很氣憤,駁回原告,準其改嫁。從這種小的民事案子中,也可以看出板橋既秉持正義,又中規(guī)中矩,非常得當。

  鄭板橋一介文人,雖然為這些日復一日的俗務所苦,但還是覺得為官也值。他在一首詩中不無感慨地說:漫道在官無好處,須知積德有光輝。

  意思是說,別說做官沒有什么好處,要知道給老百姓辦事也是積德啊!

  立朝何必無纖過要在聞而遽改之

  當然,像鄭板橋這樣的文官,有時候也會出錯,而鄭板橋對待過失和錯誤,采取的就是務實的態(tài)度。他曾經寫過一首題目叫《立朝》的詩,說的就是如何對待過失和錯誤的問題:

  立朝何必無纖過,

  要在聞而遽改之;

  千古怙終緣寵戀,

  問君戀得幾多時?

  這首詩的意思是,一個朝代或國家,不必追求完全沒有過失,重要的是,發(fā)現(xiàn)有了過失之后,能夠馬上改正。怕的是無視過失,自我欣賞,這樣前途就危險了!板橋對待別人的過失和錯誤是這樣,對待自己的過失和錯誤也是這樣,毫不顧及自己的面子。

  這里舉一個例子。鄭板橋在濰縣做官的時候,有一段時間,濰縣城的治安不太好,經常發(fā)生入戶扒竊的案件,老百姓有一些反映。有人給板橋出主意,說,小偷多是因為四周鄉(xiāng)里有一些不法之徒進了城為非作歹。只要組織一個治安小隊,晚上在城里四處巡邏,避鼠莫若貓,小偷不敢進城,即便進了城也沒有機會下手,治安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。

  鄭板橋一想,有道理。于是很快成立了治安小隊,安排夜間巡邏。鄭板橋本以為這樣治安的問題就解決了。但是,令他始料不及的是,有了“貓”之后,“老鼠”固然是不敢來了,但“貓”卻開始無事生非,禍害百姓,為害程度甚至超過了“老鼠”。

  在《濰縣署中寄四弟》中,鄭板橋寫給弟弟鄭墨的信里這樣說:或謂遇小兒摸牌,即擅入人家拿賭,訛索金錢。

  這真是大大出乎板橋的意料??嘈某闪⑵饋淼闹伟残£?不但不去好好巡邏,維持治安,反而借機生事,自己斂財??匆娦『⒋蚺?就闖到人家家里訛詐錢財。

  或謂夜遇鄉(xiāng)農行路,妄指為竊賊,鎖拿吊打,訛錢方肯釋放。說的是遇見走夜路的農民,就說人家是小偷,吊起來打。直到逼得人家拿錢來贖,才罷休放人。

  對于分所當為之事,反置若罔聞,甚且包庇私鹽小販,窩藏巨竊贓物,弊端百出,眾口一辭。這幾句是說,對他該管的事,卻置若罔聞,不管不問;甚至包庇壞人,窩藏贓物,做出種種壞事來!

  所寫信中還有:余招練小隊,原為地方除害,乃反為地方生害,貽人譏議,能不令人懊惱乎!從這幾句可以看出,對于這樣的后果,鄭板橋根本沒有料到,也十分懊惱。于是他不顧自己的顏面,正視過失,果斷解散,并自我檢討道:殊令我愧對子民也——太對不起老百姓了。

責任編輯:李倩

數(shù)字報刊